裴潜,河东闻喜大族裴氏当代子,先得卫宁征召,后纳为心腹,渐使河东裴氏日渐坐大,在河东这块日渐片土寸金的地盘,除了卫氏,便是他们裴氏最大了。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裴潜作为卫宁重用对象的缘由,同样,却也是河东本土大族根深蒂固的天然优势。在前翻河东南征北讨的时候,拥立皇帝开始,从战乱之地涌入了大量的贵族门阀,卫氏有卫宁的不冷不淡态度,让许多还未站住脚跟的一些门阀士族不得不另谋他处。
裴潜当初投靠卫宁便是年纪轻轻,不过十八年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对来者依附交好,虽然想忍,但又无法放弃那唾手可得的风光。是以,凭借这些优势,闻喜裴氏坐大仿佛火箭一般。
能够只屈居于卫氏一族,裴氏却是占了卫宁不想和那些世家门阀牵扯太深的缘故。但也正是如此,让裴氏的利益和门阀世家贵族便直接绑在了一起。
事实上,在此前,裴潜对于裴氏在卫氏之下自然是认为理所当然,河东早前本便是卫氏一族的天下,尤其安邑一亩三分地,卫氏便是说一不二的王者,如今河东集团放眼天下的强大,本便是卫宁一寸一寸给争夺下来。
但,新政的推行,让从团结士族,兼并土地,凝聚团体开始渐渐膨胀的裴氏成为最主要的受害者。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裴氏占了是河东本土士族的便宜,也占了裴潜身为卫宁心腹的好处,但若是烧起火来,何尝不也是让他这个近邻最先遭殃。
毕竟裴氏的蓬勃发展,太过急促,一但事急,暴露出隐患的时候,便让裴氏立刻苦不堪言起来。
裴潜是一个年轻人,而当一个年轻人取得了他如今这样的成就的时候。不免总会带有一丝得意和趾高气昂,当活力和都燃烧到了一个程度,不免便会出现另外一个叫做野心的东西。
或许是年轻人的通病,一但他们取得了某些傲人地成就,便总会对未来充满展望,野心。甚至觉得凭什么别人就一定能够盖过自己?但同样的,这样的年轻人,便多了几分浮躁,失了几分沉稳,一但当内心某些东西破土萌芽之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眼红耳赤的妄图去赌上一赌。
裴潜并不是个无脑的人,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成就。更何况,河东裴氏在另外一个时空地晋朝,可是号称天下三大门阀之一。而自裴潜一门四兄弟起,便是开创这个大豪门的序曲。
所以说。从根本上来说。裴潜便是一个渴望走上顶端地人物。也是一个大家族沉淀孕育地士族利益代表人。
事实上。反。这样一词。对于任何一个拖家带口地人。都是一种忌讳。也是一种赌博。卫宁以及他开创下来地河东卫氏一门。便仿佛一座大山。压在河东所有人地头顶。不容反抗地威严。
裴潜不是一个愿意轻易低头地人。或许在不久前。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栖息在卫宁麾下也是为了家族地壮大。即便卫宁推行地新政。霎时间便让家族损失了不少。但裴潜从心底也不敢有反
却当他去和河内大族司马家商议地时候。便有这么一个少年一针见血地刺破了他徘徊挣扎地内心。
或许能够从那少年地眼睛里看到了当初自己地不羁。又或是少年时代表面谦和。内地里却蔑视天下所有名士一般。有谋。而又有深略。心思细密。而城府不弱。
司马懿。字仲达。一个区区十六岁地少年。年轻得不能再年轻地家伙。他裴潜在这个少年面前。便仿佛剥光了一般。毫无遮掩地气力。
裴潜不甘心。就这样好不容易凭借自己能力将家族带上辉煌,却如同昙花一现,倒在了卫宁的新政中。即便卫宁势必会对他有所补偿,但给他的感觉却仿佛对弱者地怜悯,而这样的心态,随着司马懿的戳破,越发浓烈了起来。
所以,他赌上了一切,在此前,一直游离在黄琬,董承和卫宁之间。甚至挑拨,不惜将河东带入重新战乱的局面……裴氏如果能在其中扮演一个救世主般的角色,将会让他前段时间经营的一切政治优势更加稳固,甚至扩张……
所以他危言耸听,引诱黄琬和董承爆发那可怕的疯狂,要取卫宁而代之,这两个保皇派自然是不能留下。而当黄琬和董承出手后,自己可以大张旗鼓的扮演一个救驾的英雄,一个想救而无能为力地忠贞之士……
黄琬,董承能杀了卫宁,裴潜便可趁乱将他们两个除掉。而若杀不了卫宁,裴潜也可领兵趁乱将卫宁除去而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黄琬和董承身上。
如此,卫宁一死,他麾下的忠贞义士,自然会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保皇派的身上,他若趁机拉拢,拉扯大义出来,河东的各大名将未必不能选择投靠于他。
而同时,保皇派将会成为河东愤怒军人们报复的对象,让他裴潜便省去了多般口舌,届时再出面约束,反而还能够成为救世主一般的可靠栋梁。
而除去了卫宁,那些深为新政牵扯利益的各大士族,同样也将为他的上位而弹冠相庆,他理所当然会成为这些人拥戴的对象。
政治,军事,名望,都可唾手可得。
遍及河东治下,能够与他争锋地不过只有卫凯,以及河内司马家而已,但司马家地影响力,并没有他闻喜裴氏来得紧固,河东这个新大汉皇城,去了河东卫氏,便是他们一家独大。
至于卫凯,如今远在长安,届时能不能成功的返回安邑也是个问题!
一石三鸟,裴潜地计划却是做的非常不错。
但没想到,最关键的地方,却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破绽。
卫宁能不能杀得掉?
当三百宿卫将兵器直接指向他所领的上千兵马的时候。这个问题便如同一把巨槌狠狠的在他胸口来了一记。
而当从街道两旁地民屋中,蓦然杀出了成千养精蓄锐等候多时的精锐甲士时,裴潜已经仿佛雷齑一般愣在了当场。
有了警戒,甚至是敌意的三百宿卫,是可怕的……那无数小戟飞舞,化身杀人机器。效率高的惊人。
裴潜自问自己做事异常小心谨慎,决然不可能露出蛛丝马迹被郭嘉所知,甚至知道他参与这件事情的唯有黄琬和董承而已。
作为最后地杀手锏,没理由黄琬和董承会将他出卖,致使计划功亏一篑,可偏偏现在表明了,他裴潜早已经是瓮中之鳖,人家便等着他入瓮!
百米外,那辆马车仿佛近在咫尺。只要能冲破面前那百来宿卫的防御,将便能大功告成……可惜,当两道的伏兵冲出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他裴潜输掉的不单单是自己的仕途,生命,还有他裴氏的未来,一个可能在日后的岁月里,翻云覆雨的大家族……
马车噶然而开,卫宁依旧是染血地软甲覆身,眼睛平静的望着远处还握着宝剑的裴潜。
内心有愤怒,又或是有失落。卫宁从一开始看到裴潜这个名字在郭嘉递上来地密报中,还颇为不敢相信。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自己对裴氏太过刻薄,反而裴氏能够有如今这样的声望,已经是他卫宁的恩惠了。放眼天下,能够在他卫宁眼皮子底下蓬勃发展的大士族,便只有他闻喜裴氏和河内司马家而已。即便是新政的颁布,卫宁也尽可能的让裴氏不至于遭受太多的损失……
可眼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毫无情面可言的事实。
“裴潜……!还有什么话说吗……?”卫宁地眼睛很平静。平静的异常诡异,张开嘴来,淡淡的盯着裴潜道。
苦涩,或许是有对未来的恐惧,裴潜勉强张开嘴巴,仿佛认命一般的垂下了手中宝剑,周围的乱民当那彪伏兵杀出来的时候,再也不能造成理想中的混乱,而远处震动的脚步声。显然是京军已经赶来。“我自问做事不露痕迹。却不想还是被郭嘉看破……我无话可说!”裴潜眼神渐渐黯然,失去了神采。
“郭嘉没有看破你……看破地却是另有其人……”卫宁摇了摇头。道。
“是谁……?”裴潜抬起头来,确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他功败垂成……
“朝歌一战,我将袁绍十数万击溃的当晚,司马朗入了我帅帐,与我谈过一段时间……”卫宁深深吸了口气,蓦然道。
“司马朗?!”裴潜瞳孔瞪大,不能接受的疯狂摇起头来,怒声道,“不可能!我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丝毫迹象,他绝对不会知道我的计划!”
“对,没错……司马朗也没有看破,他之所以会来找我,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出色的兄弟,司马懿,司马仲达,当初能够一言道破你内心矛盾的小家伙,或许还有深刻的印象吧?”卫宁讽刺般的一笑,道。
“司马懿……那个弱冠少年?”裴潜微微一愣,想起了那双仿佛能够看破天下的深黑眸子,不由得后背一冷,半晌才苦笑道,“原来,最后地赢家却是司马一族,呵呵……我裴潜用整个家族,用我地未来,一生,都只给了他人做了嫁衣!好,好个一个弱冠俊杰……”
说道此处,裴潜惨然一笑,看了卫宁一眼,道,“那个少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对,没错……他很像你!日后,定然也会是个很了不起的家伙吧!”
从没人想到,两个人最后地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一边各兵对谈,一边听从着一声声垂死的惨号从凄厉到绝望,最后细不可闻的呻吟。
当最后一个叛军被郭嘉埋伏许久的伏兵当街处死之后,所有刀枪盾戟都指向了最后唯一一个生还者,骑着骏马的裴潜。
或许是想起了当初卫宁初入安邑的时候,裴潜作为第一批投奔他的人,解了他不少燃眉之急,可以说。若当时没有他们这批人,河东将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裴潜也可为功不可没。
卫宁微微挥了挥手,平静道,“念在你故往功劳,裴氏一族。我不会赶尽杀绝……!去吧!”
裴潜眼睛闪过一丝愣然,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当手中垂下地利剑再次举起,贴在了脖子上,裴潜出声道,“希望……这个天下能够在你的手中再度得到安定吧!”
青锋一转,鲜血飚洒,裴潜的身体已经再无法控制,滚落马下。
“传我军令刻抓捕裴氏三族。抄其家资,流放裴氏不论老幼于朔方,永不允返回中原之地!若敢逃窜拒捕者……杀!”即便转过身去。也能听到那尸体跌落倒地的声音,卫宁闭上了眼睛,心中有种别样的滋味,沉声令道,“另外……将裴潜尸身收好,好好安葬吧……”
“喏卫宁已经下令,当即便有人调拨兵马而去。
这个时候,有了京军的介入,整个街道地暴乱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不得不说,经过了一番清点,随同卫宁入城的三千骑士,因为乱局,根本无法展开厮杀,经过第一波五百死士不要命的冲击,赫然是伤亡过半,更有部分人被打落下马,死于乱民的践踏之下。
卫宁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数字。早已经麻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口气,只能让人将他们家人好好抚恤。可悲,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倒在了他们的家园。
十二月二十九日,再过添了一日,便将会是新年的到来,只是,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沉浸在悲痛之中。至少。卫宁的心情便早没了当初返回河东时候的欢快。
这依旧是一场可耻,可恶。可悲地政治阴谋斗争……而牺牲者,不单单是双方的角力者,承受痛苦的,也依然逃不了最底层百姓来背负。
死在骚乱中地平民们,赫然达到了三千多到四千的数字……而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因为骚乱经过扩散,甚至连本不是事发地点,也引起了暴动……
与此同时,皇宫的战斗也已经渐渐落下了帷幕。
以两千各个家族东拼西凑的私兵,面对三千武装到牙齿的宫廷禁卫军,结果几乎是不言而喻。
作为禁军统领的黄叙,虽然因为年幼得病而困扰了许多年的身体问题,致使他不如老头子黄忠那般生猛,没有继承到黄忠的强横体质和武艺,但好歹也是出自将门,对于行军布阵,也算是有模有样。
纵然董承死战,但在一彪精锐面前,黄叙的指挥虽然笨拙,但已经足够将他们全部拿下。
几乎是安邑城东地刺杀刚告完结,皇宫的战斗便已经结束,董承,是被一彪悍卒五花大绑生擒了拿下,而那个时候,他正准备举起宝剑向自己脖子抹去……
安邑城西,黄琬与其余被逼迫着坐上他们贼船的一群士族们已经翘首以盼许久,他们在等待城东刺杀的最终结果,同样也在等待皇宫内,董承将皇帝所劫出……
不过,显然,两面的结局都并不好看……
安邑西门当日把守的校尉已经被他们收买,但当城门噶然关闭,那个校尉被五花大绑的从城墙上吊着的时候,黄琬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同样,那地面震动地声音,几乎让他们脆弱敏感的神经都在也承受不住,两千兵马,四面八方的合围,小树林里,所有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这最后一批人马,也并没有逃出生天的幸运。
这一场行刺,终于还是让卫宁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但涉案者之多,赫然达到了上千人,甚至扩散到州郡地方,凉州,雍州,司隶,并州都有地方士族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