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宣城梅文鼎。”
“哦,公子莫非就是江左神算子,梅定九?”杨光先微微一怔道。
“在下确实字定九。不过这神算子的称号愧不敢当。”梅文鼎谦逊的回答道。
然而在证实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杨光先的神色却变得更为怪异起来。却见他以一种肃然的口吻反问梅文鼎道:“刚才梅公子说色光之说不仅古籍中有所涉及,当今圣上亦是早有阐述。既然这本就是我中原的学说,那我等又何需在此听一帮外夷在此絮絮叨叨呢!”
“是啊,这帮红夷根本就是在骗人!”
“就是,伪道学滚出去!”
“应该治他们的欺君之罪!”
杨光先的话音刚落,他的四周便响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之声。现场的局势亦变得越发难以控制起来。却见此时的梅文鼎一个箭步挡在了众人面前道:“陈公子,无论色光之说是否源自中原。台上玻意耳学士的讲课本无不妥之处。况且就算是在中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精通色光之说的。公子刚才不就是将‘颜色’误作了‘身色’吗?”
“陈公子若是觉得这课不中听。大可以起身离开科学院,不必滞留在此影响其他人听讲吧!”这一次发话的乃是坐在台上的工部尚书方以智。他那威严的语调顿时就震慑住了在场喧哗的居心叵测者。而迅速到场的警卫也让杨光先等人彻底放弃了继续闹事的想法。于是他当即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梅文鼎,继而便与在场的其他起哄者一起心有不甘地退出了科学院。
此时台上的玻意耳等欧洲学者眼见杨光先等人突然退场,纷纷惊讶得交头接耳。待到翻译官向他们解释完事情原由之后。玻意耳立刻就流露出了感激之情。只见他热情的走下讲台向着刚才为他解围的年轻人道谢道:“年轻人,谢谢你的帮助。你是一个了解科学的正直的人。”
然而梅文鼎似乎并没有被对方热情所感染。他反倒是以一种倨傲的态度回应道:“大学士误会了。我为你解围,并不代表我就倾慕你的学说。我和刚才走的人一样认为你所说的学术源自我们中原。我希望以一个读书人的方式来论证这点。而不是像个无赖一般强词夺理。”
望着说完就走的梅文鼎,一旁的翻译官尴尬地向方以智询问道:“尚书大人,这话要不要翻译啊?”
“翻,直翻。”方以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与此同时,被人轰出科学院的杨光先等人却丝毫没有灰溜溜之感。相反当他们在警卫的押解下走出科学院大门之时,却受到了外头早已恭候多时的数百名书生犹如英雄般的欢迎。面对外头众人群情激奋的表情,杨光先更是一扫先前在堂内被梅文鼎驳斥的颓废,冲着人们大声疾呼道:“吾等今日之举,乃是为天下古今万国君臣士庶之祖祢卫,为古先圣人之圣经贤传卫,为天下生灵将来之祸乱卫!”
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在场的书生们的情绪更为激昂起来。此起彼伏的应和之声,引得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张望。在这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之中,亦不乏一道冷峻的视线。它们来自与长街对面的一辆黑色马车之中。却听那视线的主人莫不担忧地开口道:“大人,放任杨光先他们这么继续闹下去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老夫等人又没唆使他们去闹事。这帮书生不过是在向官府宣扬自己的想法罢了。”坐在马车另一头的朱舜水不置可否的说道。
“可是,大人这么做,朝廷真的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吗?那个杨光先根本就不懂历算、格物,只是凭借着一股子维护中原理学正统的蛮劲一味死顶罢了。这样下去他们可是要吃大亏的。”年轻人依旧有心忡忡的说道。
“锡阐,朝廷会不会接受他们的请求,那得看女皇陛下的圣意如何裁断。反正警务部都没有出手干涉,我等就不必越权多管闲事了。”朱舜水说到这里又望了望被书生们簇拥着离开科学院大门的杨光先,继而便用手杖敲了敲车门嘱咐道:“咱们还是回去吧。看来今天这里没什么热闹好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