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指着木笼高声道:“父老兄弟姐妹们,他是太子左傅嬴虔,他是太子右傅公孙贾。---浏览器上打上-www.69zw.com看最新更新---太子无教,太子傅难辞其咎!”景监看向卫鞅,卫鞅面无表情,他只能悲声一叹,随即就高声宣令:“太子左傅嬴虔,处劓刑,另奏国君罢官削爵!太子右傅公孙贾,处黥刑,流陇西山地!”虽然景监和嬴虔的关系很好,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别无它法,在和卫鞅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秦国的一切都在卫鞅的手里,别人可以出事,但是卫鞅不可以出事,如果卫鞅撑不了这一关过去,那么旧势力反扑,卫鞅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而到了那个地步,秦国的变法也就等于废了。现在的法已经有了不错的见效,但是万一出现了反复,在这一连串的影响下,秦国的国情会更加的糟糕,甚至可以一觉回到少梁前。所以卫鞅是不可以死的,在变法没有真正的定型之前,他是不可以有问题的。相对的来说……在很早之前,秦公就已经对嬴虔有了忌惮之心,更是已经下手了,没见嬴虔的兵权给一点点的削了么?现在骊山大营兵权没了,北地大营的兵权也没有了,连训练新军也没有他的份。
嬴虔以为打仗的时候就会再用到自己,但到了那时,训练新军的是车英,想也是会知道,这带兵的会是谁,到时只要派一个随便的什么人,领功劳就成了,当然,这要新军的战斗力上来。而现在秦国,已经开始准备扩大训练营,要加训出三万的新军。只是这却与嬴虔无关。
但这里面的政治意义老百姓们是不知道的,只见那些伏地痛哭的老人们唏嘘站起,纷纷点头:“公道难逃啊!”外围的人群骚动起来,高喊:“割鼻子!刺字!”“活该!”“报应!”“此等人做太子傅?杀了才好!”车英一挥令旗:“行刑!”一名红衣行刑手手持一柄雪亮的短刀,身后跟着一名手端盛水铜盆的武士,大步来到嬴虔的身前。嬴虔愤然长叹一声,咬牙闭目。
在如同白昼般的火把照耀下,万千人众骤然无声,喘息可闻。雪亮的短刀冰凉的搭上了嬴虔英挺笔直的鼻梁——只听一声雄狮般的怒吼,嬴虔满面鲜血,喷溅数尺之外!
与此同时,公孙贾身前的行刑手,从硕大的木炭火盆中抽出一根烧红的长条烙铁,骤然贴上公孙贾细嫩的面颊,尖锐凄厉的吼叫中一股人肉的焦臭随风四散……万千人众无不悚然动容,女人少年惊恐地蒙上了眼睛。于是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来,是给平平稳稳的压下去了。
但太子还在。而且,在这个时候,秦公还在巡视新都工地。秦国上下现在正准备着,只要再过一年,秦国就可以有富余的粮食,进行这新都的起建工程了。所以把工地看好,这是很重要的,得到了消息,秦公没有法子,只好第一时间往回赶,但无论他怎么赶,也是迟了。
在秦公的心里,现在并不是得罪嬴虔的最好时机。这几年下来,他平平稳稳不动声色的把嬴虔手里的权利都给拿光了,但这并不是说就可以向嬴虔翻脸。新军还没有训练好,老军队里基本清一色都是嬴虔的手下,虽然秦国的军令执行的很严,可也未必不会生出乱来。
万一急着向嬴虔动手,要么一下子杀了他,要么这件事就会压下来,而一有机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种隐患才是最要命的。从此,反对变法的大军里就会多出一个人来,那就是嬴虔!一想到嬴虔会闹事……秦公一个头有两个大。一回宫里,他先去见公子虔,但嬴虔已经闭门谢客了,虽然他出来给面子的和秦公说话,但话没有两句,他就装晕了。
离开了嬴虔的府里,秦公心里一片悲凉!一直以来,他和嬴虔的心里都有刺,问题是他们两个一直在淡化着,本来秦公以为,假以时日,就可以处理好两人的关系,嬴虔是一个聪明人,到时他就会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一个对象,君臣兄弟和和美美的。但现在……
秦公很无奈,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可能用卫鞅的命来换回兄弟的感情的,秦国还需要卫鞅,这个时候杀死卫鞅,秦公自觉自己还没有脑残。转过脸,秦公冷脸道:“那孽障何在?”
黑伯道:“在太后的寝宫里候见呢!”秦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他怒道:“那孽障也知道怕!”一拂袖子,大踏步而上。太子嬴驷一个多月来神思恍惚,骤然消瘦。闻得公父回来,更是惊恐。黑伯宣他在孝公书房等候时,他忐忑不安地跑到国府后院,默默地流着眼泪跪在太后面前。太后长叹一声:“好吧,你就在这儿等吧,但愿你小子还,还有一条活命……”
嬴驷吓得六神无主,一直跪在太后的正厅动也不动。来到院,秦公吩咐黑伯守在寝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便匆匆走了进去。进得正厅,太后不在,只有嬴驷跪在厅中。秦公明白,这是因为他的罪太大了,所以太后也不好出头,这也是太后给他面子,可秦公到底是火气大,他为了这个国家费尽了心力,每天看不断的批文,学习北秦文字,一边担心着北方的邻邦更加的强大,一边渴求着自己国家的飞速发展,前些时,夏季的商税算是收上来了,一下子有三十多万金,加上粮米五谷,估计可以发行两百万以上的秦元。只要三两年,就能达到数千万的秦元收入,国强有望,一片的大好,于是他就跑到新都工地去yy一下子,提前体会一下大国新都的感觉,可是没有想到,好心情没有过去,儿子就给他闯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祸,一想到自己兄弟几近于反目,国局差点崩溃,变法几乎夭折,秦公的胸中怒火骤然蹿起,大喝一声:“逆子!”上前抡圆胳膊就是两个巴掌,打得嬴驷嘴角顿时出血,面颊肿起,秦公怒意不休,又一脚将嬴驷踹翻,就手从旁捞起一个陶瓶就要往嬴驷头上砸去。
头破血流……嬴驷咬着牙,不哭,不喊,不躲,不跑,反倒清醒了一般,默默地爬起跪在地上看着狂怒的公父。一瞬间,秦公一脚踢倒他,顺手捞过一个青铜烛台向嬴驷扑来。
只两下子,嬴驷就跪瘫在地上,再也不能坐起来了。到了这一步,秦公犹自愤恨难消,他回手就从腰际抽出了长剑,想也不想的向嬴驷劈斩下去!嬴驷心里狂惊:“公父……真要杀我?”忽然剑上一阻,独孤夫人面沉似水道:“渠梁,可也!”却是她用柱杖架了这一记!
“母后……”秦公嘶喊一声,手中青铜剑“咣啷”掉在青砖地上,双手捂脸,泪如泉涌,浑身颤抖。白发苍苍的太后默默地双手扶住儿子:“渠梁……”竟也是泣不成声。
“母后,渠梁有负列祖,不孝……”秦公大袖裹住脸,使劲一抹如泉泪水,扶母亲坐在石礅上。“渠梁,驷儿虽有大错,但他年少无知,你罚他教他可也,但不能伤残其身。你……你可就这一个儿子!”太后拭泪唏嘘,目前的太后,并不知道嬴渠梁的私事。那位嬴疾之事,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才知道,现在还没有传开来。或者说,不是没有人知道,但那是私生子,见不得光的。发作了一通的秦公总算是平静下来,他回过脸,看向那一地的血人,毫无怜悯的冷冷道:“嬴驷,爬过来。”嬴驷好不容易才起身,脸上多出一个大疤口,血不住的流着,他也不擦,好不容易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了一点体力,立时跪回了起来,默默地膝行而前,红肿的脸上没有眼泪,也没有惊慌。独孤夫人暗叹了一声,偏过脸去,不忍再看。
“嬴驷,你身为国家储君,私刑滥杀老秦望族三十余人,几使秦国倾覆,新法夭亡。战国天下,可曾有你如此太子?!如果不是卫鞅,而是我这个国君在栎阳,不杀你这个逆子,何以面对天下?何以面对为秦国流过无数鲜血的老秦人?”秦公粗重地喘息着,强压胸中怒火,冷冷道:“自今日起,废去你太子爵位。给你一卷通国文书,你要以游学士子身份,在秦国山野游历谋生。看看秦国千里河山的变法,想想你的作为!你,好自为之了。”
嬴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他摇摇晃晃的站起,向太后、父亲深深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
“驷儿……”太后喊着站起来,眼见嬴驷那么摇晃着身子去了,摇头拭泪,“又是个犟种……”“母后,教他去。我像他那么大,已经随公父打了两年仗了。”秦公对着太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