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您应该找一处秘密地方相见。”
钱宁见到沈溪后,对沈溪安排的住所有许不满,低声提醒,“卑职到江南后,查到魏国公跟倭寇勾连的证据,他一直想找机会对卑职不利,卑职在江南几乎是东躲西藏,若被他知道卑职在这里……”
沈溪抬手打断钱宁的话:“放心,这座驿馆是新修的,左右都是本官的人,他们不会将你的行藏泄露出去……就算泄露了,难道你钱指挥使不能自行离开?”
钱宁不敢再发表什么异议,跟沈溪进到驿馆的宴会厅,钱宁不太习惯周围宽阔的环境,在他看来,沈溪跟他说事最好放在密室中。
始终钱宁的身份在很多时候见不得光,钱宁既要担心倭寇刺杀,又要担心自己开罪过的人杀他,甚至怕江彬、许泰派人对他不利……
总归现在钱宁如同惊弓之鸟,好像非要找一处不见光的地方,才能安心。
到了宴会厅内,沈溪请钱宁坐下,这次钱宁没有推辞,坐下来后一直低着头盘算什么。
沈溪让侍卫到门口,因为没出宴会厅,钱宁还往那边看了一眼,大概意思是他不想让第三者听到对话,不过他明白自己对沈溪的安全始终有一定威胁,沈溪不可能毫无防备。
“沈大人,这些人……”
钱宁出于对自身安全考虑,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沈溪道:“都是本官的人,若今日任何一个字传出去,那他们不用活了……对此你放心便可。”
钱宁苦笑道:“卑职明白大人身边必有可以效死命的勇士,不过谨慎些还是好的。沈大人,您之前说对卑职说的一些事情感兴趣,不知是哪些方面?卑职到江南后查到的情报颇多,尤其是魏国公和地方将官包庇倭寇,甚至暗中跟倭寇做买卖,将我大明火器以及相关制造工艺卖给倭寇……”
钱宁推己及人,以为沈溪最关心的应该是有关江南政治人物的罪行,以此来打压政治对手。
但他却不知,这些事对沈溪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对此毫不关心,因为沈溪并未打算从这些入手将徐俌或者是地方将官治罪,这也跟他要维持江南稳定有关。
沈溪道:“就算他们真的如钱指挥使所言,做了有害朝廷之事,难道本官跟你有权力查办他们?”
“这……”
钱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钱宁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有资格到江南查案,但显然正德朝的锦衣卫没有传说中那么神通广大,查案需要朝廷授权,在一些小案子上他们或许有先处置后上报的权力,但涉及魏国公这样级别的大人物,莫说钱宁没资格去查办,就算沈溪也不能蛮干。
若沈溪或者钱宁真的动手,出了乱子,无论徐俌是否真的有罪,事后朝廷定以大局为重,谁乱来谁就是罪人,到时候很可能是徐俌屁事没有,而动手之人却身首异处。
沈溪再道:“魏国公这几年跟倭寇有贸易往来,其实不算什么秘密,但若说他有意谋反倒不至于,而火器和兵器的贩卖之前本官已查知乃外戚张氏兄弟所为,此案如今为陛下压下来,但不代表未来这案子不会重开宗卷。”
“是,是。”
钱宁发现在沈溪跟前无所遁形,沈溪身上带着的压力,让他近乎窒息。
沈溪道:“钱指挥使到江南来的主要目的,本官不想多问,毕竟你身负皇命,不过之后陛下将要南下巡视,此番很可能会顺着大运河到南京,再转道此处。”
钱宁眼前一亮:“卑职也听闻此事,好像是说……陛下中秋节前后便会动身,月余便可抵达此地。”
“嗯。”
沈溪点了点头道,“陛下到来,沿途护卫定需要人手,钱指挥使就没有折道北上护驾的打算?”
“啊?”
钱宁望着沈溪,不太理解沈溪为何这么问。
在钱宁看来,自己最大的价值应该是帮沈溪对付张永和徐俌等政敌,而不是回到皇帝跟前鞍前马后效劳。
在没有皇帝进一步指令的情况下,他在江南没取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如此折返京城其实跟找死没什么差别,一来他怕江彬和许泰等人不会让他好过,最关键的是沈溪、张永和徐俌曾联名参奏过他。
张永和徐俌的话没多少作用,可那份上奏有沈溪的联名,这也是他来求沈溪的原因之一,既成了沈溪的敌人,又没法获得朝廷支持,想靠张氏一门救自己,还不如直接到沈溪这里输诚,或许还能保住地位。
沈溪道:“陛下南下,一路安全乃重中之重,而钱指挥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保护陛下方为首要任务。”
钱宁为难道:“陛下交托给卑职的差事尚未完成,怎么好意思灰溜溜回去……”
沈溪打断他的话:“以你所言,有人图谋不轨,此时陛下南下,势必有人对陛下不利,你就算不能回京师护送陛下南下,也该在江南绸缪,确保陛下南下途中的安全,如此也算尽职尽忠。”
钱宁很是费解:“沈大人,其实卑职来见您的目的,是要检举魏国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溪伸手打断,沈溪道:“你检举之人,乃世代忠良,除了陛下外没人有资格将其彻查甚至法办,就算要查办也定是等倭寇平复后。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当以迎接陛下、保护陛下安全为先,若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指望本官相信你?”
钱宁迫切想跟沈溪证明自身价值,但他手头的东西的确很难吸引沈溪接受他的归顺,他也明白朝中那么多权贵,沈溪的门槛是最高的,从沈溪崛起开始,就没听说有什么人是做沈溪的门客而崛起。
仔细回想一下,除了几个将领,也就是唐寅了,除此再也想不到他人。
钱宁急道:“沈大人,您让卑职去迎接圣驾,卑职本责无旁贷,但卑职希望能在您麾下做事。”
他迫切想成为沈溪的党羽,但沈溪却没有给他打开这扇门。
沈溪道:“钱指挥使,有些话本来本官不想说明,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不直说便显得本官藏着掖着,反而不如开诚布公。你钱指挥使过去几年做了多少不利本官之事,你该很清楚,从当初的刘瑾,再到后来于豹房处处针对,你钱指挥使跟本官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说要为本官效命,本官如何信你?”
钱宁未料沈溪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他惊愕地站起来望着沈溪:“沈大人,当时卑职不也是迫不得已?刘公公得势时,谁不从他谁就要倒霉,卑职不过是审时度势。”
沈溪微微冷笑:“那你现在说审时度势,莫非是觉得到了给本官办事的时候?”
“呃……”
钱宁又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投奔沈溪的诚意不足,跑来巴结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要他一直效忠谁不可能,他是个很没原则的人,连皇帝都是他利用的对象。
沈溪道:“不是本官非要找你的麻烦,有些时候也是因为你做事不守规矩,本官一向不喜欢跟不守规矩的人合作;之前本官跟司礼监的张永张公公和魏国公一同参劾你,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你在背后捣鬼,你当本官不知?”
钱宁很尴尬,在沈溪面前他的颜面无法得到任何保存,但这里毕竟是沈溪的地头,就算再心有不甘他也不敢乱来。
这会儿钱宁也不跟沈溪辩论,他低着头,暗自盘算是否要投奔张太后,对付沈家。
沈溪道:“现在本官身份特殊,以本官所知,朝中有人对本官以及家里人有意见,甚至不择手段要让本官身败名裂,想让本官嫁进宫的妹妹不得好下场……犯我沈家之人,本官或许一时会容让,但长久下来,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钱宁惊讶望着沈溪:“沈大人是想……”
沈溪脸上涌现阴冷的笑容:“本官说什么了吗?钱指挥使,你到这里来一趟,本官对你的诚意还算满意,希望你能去帮忙迎接圣驾,你可以选择听本官的,我们按规矩办事……当然,你也可以就此离开,没人会阻拦……选择权在你!”
最后沈溪拿出一种好似商议,却拒不合作的态度,让钱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
沈溪道:“当然,你走后再不要提什么为本官做事……本官当不起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垂青;要是你去迎接圣驾的话,还得看你此番是否能把事情做得妥当。”
“沈大人,您的意思……卑职不太明白。”
钱宁到底不是什么智慧高深的人物,他能听懂沈溪让他选择的意思,但两者的区别,他不是很清楚。
沈溪道:“不明白就先想明白,本官耐心有限,给你一天时间,希望明晚还能看到你,若在这一天时间里你选择离开,本官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