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朱厚照惊讶地站了起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神色打量小拧子,喝问,“小拧子,你可知道在朕面前信口胡说是什么罪名?”
小拧子跪下来磕头,道:“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陛下。”
朱厚照闻言坐下,皱着眉头道:“也是哈,你哪里有胆子欺骗朕?不过……刘瑾胆子可真不小……若前线情况真如你所言,那这些消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为何到现在迟迟不启奏与朕知晓?”
小拧子跪在地上不说话,他可不敢随便攻击作为内监之首的司礼监掌印,毕竟刘瑾在朱厚照心目中地位非同小可。
“算了!”
朱厚照一摆手,道,“你打探到的消息,有可能只是道听途说,还是等具体战报传来后再说吧。再就是跟朕盯着,看看沈尚书是否有奏疏传来……别人的话朕轻易不会采信,但沈尚书的话却可充分信任,朕也相信,只要沈尚书出马,宁夏这一战可轻易获胜!”
……
……
朱厚照去睡觉了。
朱厚照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对于他身边这些常侍来说,也要习惯这种作息习惯。
小拧子从书房出来,满头大汗,心里还在嘀咕:“这刘公公掌握的权力实在太大,陛下就算知道他有诸多不法罪行,轻易也不会治罪……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小拧子要去休息,但此时他心里不安,便趁机找了个由头离开豹房,说是回宫取东西,但暗中却去见谢迁。
日上三竿谢迁才到文渊阁坐班,这边屁股还没焐热,小拧子便来求见。
谢迁赶紧收拾心情,把小拧子带到文华殿一处偏殿……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小拧子暗中有往来。
“……谢大人,您之前跟小人所说那些事,看来不奏效啊,陛下对刘公公所犯罪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番也知道刘公公有军情隐瞒不报,还是没有追究……”
幽闭的房间里,小拧子好像是倒苦水一样,跟谢迁说出自己的难处。
到最后,他近乎用哀求的语气道:“谢大人,您可要帮帮小人,现在刘公公看小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若是安化王谋逆之事不能让他倒台,那小人很可能会被他迫害致死!”
谢迁面色谨慎:“拧公公乃是陛下跟前红人,量刘瑾也没胆量加害。”
小拧子苦着脸道:“奴婢哪里是什么红人,只是个打杂的罢了,刘公公才是红人,陛下不想做的事情悉数交与他,听说朝中御史言官上疏弹劾刘公公,都被刘公公找借口下狱……那些资历深厚的文臣都如此,小人有什么本事跟他斗?”
谢迁看小拧子浑身发抖,不由出言安慰:“你尽管放心,安化王谋逆之事一定会让刘瑾吃不了兜着走……哦对了,这几日陛下跟前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小拧子突然想到什么,道:“倒是有件事,今日陛下对刘公公在书房内扇扇子很不满……”
“哦?你且说来听听!”谢迁一脸好奇。
小拧子立即将刘瑾平时扇子不离身,今天又在朱厚照跟前扇扇子的事情说了。
谢迁听到后,眉头紧锁:“这天气可不凉快,他扇个扇子也不至于有罪……所以,陛下并没有当面没指责他,而是私下发牢骚?”
小拧子点点头,同意了谢迁的说法。
谢迁再看着小拧子,道:“拧公公,你回去安心等候消息便可,安化王谋逆乃是打着清除阉党的旗号,若此事为陛下所知,刘瑾岂能逃脱干系?不过一切要等平叛结束,功臣凯旋回京后,才好揭发……记住,有些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您一直都说要忍耐忍耐……若沈尚书和杨巡抚不回京呢?”小拧子问道。
“不会的!”谢迁道,“就算刘瑾阻挠,陛下也定会让这二位回朝,此乃刘瑾大限将至之时!”
……
……
沈溪所率人马于六月十四从宣府出发。
六月二十,兵马过大同,六月二十六抵偏头关。
偏头关内简单整顿,大军于次日渡河,最终在七月初六抵达榆林卫,此时前面战场传来消息,安化王叛乱已被平息。
从榆林卫到宁夏,本来费不了多少时日,差不多十天左右可到,但沈溪所率人马一路急行军而来,早已人困马乏,沈溪没有急着出兵往宁夏,而是先等地方上的奏报。
倒是杨一清那边自行前往宁夏,不过以行进速度来说,杨一清所辖人马每日行军要比沈溪部慢很多,以至于沈溪后发先至。
因为杨一清没到榆林卫来,所以沈溪暂时没法与其取得联系。
沈溪抵达榆林卫当晚,地方上用非常隆重的礼数欢迎。
虽然沈溪不是以三边总制之身前来,却有着帝师以及朝廷钦差的身份,再加上沈溪挂着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衔,可说比当初任三边总制时地位丝毫不弱,而且地方上很多是沈溪“旧部”,听说老上司来,总归是要表示一下。
因大明正德二年朝廷刚罢三边总督之位,以至于现如今榆林卫的最高统帅是右佥都御史、延绥巡抚黄珂。
却说黄珂虽然也是朝廷派驻三边负责治理屯田的官员,但此人并非阉党成员,刘瑾倒台后曾做到南京工部尚书,也可说是铮臣。
听说沈溪前来,黄珂不敢怠慢。
沈溪地位实在太过尊崇,乃是以从一品大员的身份督抚宣大,而黄珂则是以从三品抚延绥,彼此地位相差悬殊。
当晚,黄珂在延绥巡抚衙门为沈溪设宴,除了沈溪外,连自己衙门的属官都没邀请,更别说是延绥镇的武将了。
本来沈溪带了王陵之一道赴宴,这会儿也不得不让王陵之在外等候。
“之厚远道而来,在下没什么好东西,便以薄酒相待,也是为庆祝宁夏镇顺利平叛……”
黄珂是成化二十年进士,比沈溪更早做官,只是他的晋升之路没沈溪那么顺,他本来跟谢迁平辈论交,现在沈溪面前,却没敢以长辈自居,便好像老友见面,摆宴也是以家宴的形式。
沈溪道:“在下也是到榆林后,才听说宁夏叛乱已平,贼首已束手就擒,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兵马依然会起行往宁夏,宣召地方,安抚民心。”
黄珂笑着点头:“之厚身负皇命,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二人坐下来,黄珂亲自为沈溪斟酒,道:“却不知陛下如今身体是否康泰?”
沈溪惊讶地道:“在下并非自京师而来,从何得知陛下身体状况?”
黄珂多少有些意外,显然榆林卫这里地处偏僻,基本是半封闭状态,对于京师的消息所知不多,摇头道:“本还以为之厚是从京师而来……”
这话说出口,沈溪有些别扭,心想,难道黄珂不知他是以宣大总督的身份出征宁夏镇?还是说黄珂觉得他应该在出征前回朝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