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笑道:“说明白点儿,就是让你来领这衙门,专司负责工商税改革和征缴的事情。”
胡琏吓了一大跳,赶紧出言推辞:“沈尚书,您一定要请陛下收回成命,下官哪里懂户部的差事?下官对于营商的门道两眼一抹黑,更勿谈什么工商税改革了……此事乃是沈尚书力主,为何您不亲自执领?”
沈溪摇头:“我始终要负责兵部事务,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该回来做一点实事……现在一切尚未有定论,陛下的意思是说,明日开午朝议事,届时本官会出席,将把此事公之于众。”
胡琏还是很抗拒:“实在抱歉,沈尚书,下官完全不能胜任。”
“无所谓胜任不胜任,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便可,我让你兼任此职,也是考虑到你可以在多个衙门历练,等于同时兼领兵部、户部和内库的差事,这对你来说是很好的锻炼机会,如果事情办成,为大明国库增收,陛下龙颜大悦之余,定会大力拔擢!”沈溪道。
虽然平时胡琏对沈溪唯命是从,但在这件事上,态度却极为坚决,那就是坚决推辞。
沈溪略一琢磨便明白了,朝中没有谁愿意站出来跟旧体制发起挑战,先人留下来的东西近乎金科玉律,以至于所有人都想如何维护,而不是做出改变。
一旦改变,遭遇的阻力将会非常大,以沈溪的身份和地位尚且无法完全压制这股反对浪潮,更别说是胡琏这样本身就没多少地位,甚至没多少自信的中层官员。
胡琏拱手道:“既然此事尚未有定论,想来下官拒绝的话也没什么大碍……沈尚书,请不要强人所难。”
连强人所难都说出来了,沈溪感受到胡琏拒不领命的态度,非常失望。之前他对胡琏非常看好,但奈何胡琏只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僚,彼此间的关系远未有想象中那么亲密无间,不可能完全站到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沈溪点头:“如果你不想担当此重任,明日我会跟陛下举荐他人……衙门没事的话,我现在就去户部见杨尚书。”
“恭送沈尚书。”
胡琏低头行礼,不敢与沈溪目光对视。
他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做得不那么厚道,沈溪提拔他,现在需要有人帮助,他却打退堂鼓,与忘恩负义无异。
沈溪没跟胡琏赘言,直接出了兵部衙门。
此时沈溪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他尊重胡琏的选择。
既然胡琏不想接手这烫手的山芋,总该有个人承担重任才行,但沈溪发现,自己在京城根本没培养出得力帮手。
“或许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年轻,所有人都把我当作是朝廷的异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求存就已不易,谈何培养起一批听命于我的下属?”
……
……
两个时辰后。
京师内原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刘宇府宅,正有大批官军查抄。
虽然刘宇免除牢狱之灾,但他到底是刘瑾手下一员“猛将”,尤其是贪赃枉法方面,恶名在外。
加上刘宇在宣大、京师犯下累累罪行,数罪并罚之下,家宅罚没查抄,只有其祖上留下的产业才得以保全。
沈溪作为阉党案负责人,自户部衙门出来后,便亲自前来监督查抄。
刘宇作为当事人,脸色漆黑,站在正堂前,看着搬抬东西的官兵进进出出,一语不发。
这次除了刘宇和妻妾可以回乡颐养天年,其在京师豢养的歌姬和舞姬,还有府中下人一律充公。
大明规矩,下人作为主人家财货而存在,本来妾侍也算,但这些个妾侍均为刘宇生儿育女,朝廷才没有将之充公,还给刘宇留下一些老家仆,算是一种恩恤。
“大人,刘府已查抄完毕,连同之前充公之物,均已装箱,随时可运走。”
宫内职司人员到沈溪面前恭谨禀报。
“刘中堂,得罪了。”
站在院中清点东西的沈溪最是碍眼,毕竟他是兵部尚书,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场的人都围着他转。
刘宇深深地看了沈溪一眼,用不屑的口气道:“胜者为王败者寇,沈大人可真有本事,刘公公才倒台多久?如今竟已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将来你在朝中怕是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刘宇的话,讽刺意味明显。
一番话说完,刘宇带着老家仆往府门而去。
之前刘府已被官府贴了封条,刘宇跟妻妾家人早就搬了出去,只是今日要彻底清算,刘宇才过来看看。
本来刘宇想利用自己的人脉从府宅中拿走一些东西,但因沈溪的到来,让他的计划落空,这也是他恼羞成怒出言嘲讽的原因。
沈溪笑看刘宇背影,没作评价。
虽然刘宇很不识相,公然跟他撕破脸,但沈溪并没有打算落井下石,在他看来,刘宇就好像丧家之犬,不值一提。当初刘瑾当政时,刘宇地位已不保,这也是为何他能留下一条命的原因。
如果按照刘宇当初在刘瑾身边头马的身份,最后下场必定跟张彩一样。
“大人,罪人刘宇实在太不识相,是否找人教训他一顿?”
来自御马监的管事太监看到刘宇桀骜不驯的态度,似乎替沈溪抱不平,在旁搭腔。
皇宫内外此时都在巴结沈溪,想尽办法讨得他的欢心。
沈溪笑着摇摇头,目光收回,转身看着刘府正堂上挂着的“祖德宗功”四字匾额,若有所思道:
“刘宇好歹担任过内阁大学士,为文臣表率……如今虽革职不再叙用,但始终关系到文臣的脸面,何必跟他一般计较?”
管事太监道:“大人,那查抄所得……是否给您送一份过去?”
在宫里这些太监看来,朝廷官员大多贪婪,现在沈溪领人查抄刘府,如果财货全都归了内库,若沈溪不悦事后计较可就不妙了,还不如主动拿出好处分润,反正这些银两不是出自他们自家,属于借花献佛。
沈溪正色道:“那成什么了?贪污受贿么?陛下怎么安排的,只管照吩咐办事便可。”
“是,是!”
那管事太监知道触了沈溪霉头,赶紧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