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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得到皇令后,马不停蹄往灵丘县城而去。
而在江彬出发不久,云柳也得到消息,当即皱眉,自言自语道:“江彬往灵丘县城去作何?”
熙儿在旁作答:“可能是去买粮食吧,不是说朱公子那边没有吃喝的东西,若他想继续往南走,哪里能不带干粮啊。”
云柳摇头:“周边除了县城可以买到东西,几十里内没有集镇,莫要忘了,他们将昨日烤好的羊肉带着,也能坚持个一两天,现在突然去县城,若拿不出凭证的话,谈何进得城门?”
熙儿有些疑问:“师姐的意思是……?”
云柳道:“怕是朱公子一行准备进城了……或许是昨日朱公子风寒加重,身体支撑不住,只能先到城里去打声招呼,然后再带着人马前来接公子进城。”
熙儿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那师姐,咱们该当如何应对?难道去给朱公子送药?咱们自己也没带什么治疗风寒的药啊……倒是有一些伤药,但公子应该没受伤吧?”
云柳熬了个通宵,此时神色黯淡,道:“现在赶紧想办法通知大人……大人应该动身往南边来了,接下来就看大人如何安排吧。咱按兵不动,毕竟咱的差事只是暗中保护,至于公子那边是否遇到生病等问题,并不是我们能管的。”
“怎么传信?大人不在居庸关,信鸽没用了吧?”熙儿又问。
“派出信使。”
云柳谨慎地道,“一定要防止消息外泄,记得用暗语,大人见到后自然会安排下一步行动。现在我们也要准备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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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云柳等人做出安排,准备进灵丘县城时,马九跟六丫等人抵达灵丘周边。
因为马九没得到更多情报,尚不知皇帝的确切位置,还在等云柳派人通知,但现在云柳却暂时顾不上他这边。
“大哥,我们到这里来作何?那位不识相的小公子,已经进了灵丘县城吗?”六丫望着远处的城墙,心里有些着急,这一路上他们也是翻山越岭而来,吃了很多苦,还要防止被人探查到,一路上都很小心谨慎。
马九道:“这两天都没大人的消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六丫不悦地道:“不是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哥你出来后,不是应该独立做主?怎么能处处等大人吩咐?大人现在还在居庸关吧?”
马九没回答,突然旁边有弟兄过来奏禀:“当家的,有消息传来,让咱在城北十里等候,之后可能想办法安排咱进城。”
“嗯。”
马九点了点头,此时他心安许多,道,“那就赶紧前往城北,记得先把周围地势地形探查清楚。”
手下人都听从马九吩咐,六丫则显得很不甘心:“哥,没有大人吩咐,为何咱还要听别人指手画脚?难道咱就不能自行决定吗?”
马九摇摇头:“现在我等对周围情况完全不熟悉,甚至连公子在哪儿都不知道,若是遇上盗匪……不知该如何回去跟大人交待,还是听从安排,这也是大人交托,遇到事情咱只需要听命行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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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离开后便没了音信,朱厚照很着急,很快两个时辰过去,都快晌午了,江彬才回来,还带来了城中戍守官兵。
“公子,已经跟地方官府打好招呼,咱们随时可以进城。”江彬很兴奋,过来跟朱厚照通禀。
朱厚照终于缓了口气,此时他已经很不耐烦,不过有人前来护驾,他多少心安一些,之前他很担心江彬离开的时候遇到危险,又怕江彬手下不全心全意为自己卖命,只有江彬这个肯为他去死的人在身边时他才能放心。
“走吧。”
朱厚照说了一句,翻身上马。
在大队官兵护送下,朱厚照一行浩浩荡荡下了山,到了官路后加快速度往县城而去,本来就不是很远,到了城门口已有地方官等候。
此后朱厚照换乘马车,没有跟地方官打招呼,所有接洽的事情都交给了江彬。
等进城后朱厚照直接钻进驿站中,躺在高床软枕上,先好好补了一觉。等他睡醒时,已经是未时中,江彬让人准备好了饭菜,甚至为朱厚照找来身材妙曼的婢女在旁伺候,江彬脸上带着笑容,显然是觉得自己将差事办得很好。
朱厚照给江彬打了个眼色,江彬先是一怔,这才明白朱厚照有话要对他交待,外人在场不太方便。
等婢女出去后,江彬将门关好,凑过去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朱厚照道:“县令那边怎么说的?他将朕当作宫里的职司太监了?”
江彬很为难,望着朱厚照,此时朱厚照因为多日未曾剃面,脸上已经胡子拉碴的,江彬道:“回公子的话,小的只是跟地方官说,您是陛下派来办差的,不过……”
“不过什么?”
朱厚照脸色多少有些不悦。
江彬道:“关于陛下您出来的事情,现在已闹得人尽皆知,连地方上的人都知道了,地方县令凑过来低声问小的是否陪同圣驾,小的虽然竭力否认,但看样子他们并不相信。”
朱厚照冷笑不已:“他们爱信不信,总归朕不想再住在驿馆这种地方,为朕找一处大一些的宅子,朕要好好休息两天。”
江彬本来还担心朱厚照会因为泄露身份而不悦,但见到现在这派头,大概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准备壮声威到地方胡作非为……既然城池外抓不到什么村妇,干脆到城里来撒野,地方官知道这是圣天子有需求,自然会主动安排,朱厚照反而能享尽荣华富贵,甚至走的时候都会被安排得周周到到。
江彬笑道:“小的明白,宅子已备好,陛下随时可以搬过去。那边会尽量安排妥当,让陛下可以好好活络一下筋骨……嘿。”
朱厚照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你会办事,放心吧,回去后朕就提拔你,让你可以随时伴驾身边,朕以前从来没觉得谁办事有你这般踏实,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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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进灵丘县城的消息,很快传到蔚州。
这消息还是沈溪的情报系统帮忙传送的,当张永、小拧子跟钱宁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倒也没多少惊讶,只是赶紧收拾行囊准备往灵丘去,但还没出发,便得到沈溪马上抵达蔚州的消息,不得不先停下来等候。
沈溪抵达蔚州城时,张永、小拧子、胡琏三人带人到城门口迎接,此时他们已经无需掩藏身份,地方官府甚至主动配合他们。
时值黄昏,沈溪在城门口未跟他们有什么交流,一直进到城中驿馆,沈溪才收拾心情跟几人商谈,连之前出去打探消息的钱宁,也出现在会见的大厅内。
小拧子急道:“沈大人,您来了就好,陛下居然去灵丘了,也不知是怎么过去的,官道那边咱们一直有人守着,根本没发现人。不过听说陛下此番走的是山路,崎岖难行,听说陛下还染了病,身边连太医都没有,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呜呜……”
说到最后,小拧子又落起泪来,是否真诚另说,但至少小拧子把事情说得很透彻,情真意切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伪装。
张永跟钱宁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沈溪,胡琏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本身胡琏有一定能力,但他不懂得如何处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也不知该如何劝说皇帝回京,以至于之前支配这件事的一直都是小拧子跟张永,他就好像是跟着出来打杂的跟班。
沈溪语气平和:“知道陛下往灵丘去了就好,这样就有了方向。为防夜长梦多,看来必须连夜出发。”
张永道:“沈大人这是星夜兼程赶来的吧?不需要休息一下?”
沈溪打量张永:“张公公之前在这里停留几日,是否也需要再休整下呢?”
“嗯?”
张永一看沈溪脸色不善,马上收声不跟沈溪争论,显然此时沈溪脾气不是很好,一语不合就可能会产生龌蹉。
胡琏问道:“那是否现在就去准备马车?”
沈溪道:“马车就不必准备了吧,虽然走西南方的官道要比完全走山路好许多,但路途中终归还是有一段山路,马车很难过去,甚至那段路程咱们只能牵着马走。陛下到灵丘后是否会继续南下,目前不得而知,所以就算再辛苦,你们也要忍一忍。”
在场几人中,钱宁跟胡琏不太在意连夜赶路,但小拧子跟张永是太监,身子骨跟沈溪等人有极大不同,虽然张永也经历过戎马生涯,但毕竟年老体迈,当时在草原上行军他就多番叫苦,很多时候都乘坐马车,现在让他骑马赶路有些吃不消,小拧子更是养尊处优久了,无法适应。
小拧子道:“沈大人,小人骑马长时间赶路有些困难啊……小人骑术很差,就怕路上给诸位添乱。”
张永道:“若拧公公无法成行的话,不妨留在蔚州城等候,待沈大人将陛下劝回后,再一起动身前往居庸关。”
本来张永应该是叫苦连天的那个,但此刻他却意识到这是上位的绝好机会,跟着沈溪去劝说朱厚照,比小拧子等人一起靠谱多了,何况路上可以跟沈溪谈合作等事情,他也不需要再考虑跟小拧子争夺什么首功等问题,事情办成后太后那边自然会更欣赏他,可谓一举多得。
小拧子看着张永,怒目相向:“张公公,你是想让咱家留在这里干着急吗?”
钱宁道:“拧公公,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既不能赶路,今天却必须要出发,莫不是还要我们为了方便您乘坐马车,而绕远路不成?好像灵丘周边山岭环绕,没有你希望的那种官道!”
这边沈溪还没说话,先来的几位便争吵起来,小拧子一看钱宁这架势便明白了,钱宁似乎找到了新靠山,之前两天对他还非常恭谨,现在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小拧子往张永身上看了一眼,心说:“难道张永暗地里将钱宁收编了?他一边说要听从我的吩咐,现在却暗中拉帮结派,我还怎么相信他?”
胡琏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不出来说和不行了,当即道:“诸位莫要争执,不如听听沈尚书如何说?”
说完后,几人都看向沈溪,都愿意以沈溪马首是瞻,但他们又各怀鬼胎,另有所图。
沈溪道:“若拧公公觉得旅途辛苦,慢一些走无妨,我们先一步出发,拧公公迟个一两日抵达也可。”
小拧子急道:“沈大人,小人不是这意思,小人是想说,要不咱不用那么急着赶路,您不也没休息过?身子骨要紧。等您休息好后,咱稍微慢一些走,别太折腾就好,如此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
小拧子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你身虚体弱扛不住不能骑马连夜赶路,却想让别人迁就你慢慢走,把大家伙儿捆绑在一起,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就在几人以为沈溪会拒绝时,沈溪却点点头:“如此也可,本来本官想早一步去见陛下,但既然现在知道陛下已经入了灵丘城,暂时没有继续出巡的迹象,那咱可以先缓一缓再出发,总归能在三五日内抵达灵丘便可。”
张永哑然失笑,半天后才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沈大人,您不是言笑吧?您辛辛苦苦赶来,就因为……拧公公不能骑马连夜赶路,所以就延期去找寻陛下?您不会一转眼先出发,连咱家等人都不等了吧?”
沈溪道:“张公公多虑了,本官做事自有分寸,若打算自行去灵丘的话,何至于会通知你们要进城?之前急着赶路是怕陛下在荒郊野外出现变故,现在既已进城,自然就没那么急切了。再者,这里本官想请教个问题,之前陛下为何要离开蔚州?”
“这……”
张永不知该如何回答,四下环顾后才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说咱们惊扰到了陛下?”
沈溪微微点头:“或许没有惊扰陛下,但就算惊动江彬也可能会进谗言让陛下继续南巡。”
小拧子一拍大腿:“咱家就说当时跟江彬说要面圣,他反应不对,感情是他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真是居心叵测。”
沈溪道:“陛下何时出灵丘继续巡视民生,或许重点就在于几时再让陛下感受到威胁……现在既然确定陛下安全无恙,那为何不索性让陛下在灵丘多休息几日,如此我们也可从长计议!”
张永苦笑道:“沈大人,您可真有本事,正着反着都是您。”
显然张永不太习惯沈溪的逻辑因为怕皇帝获悉劝说的人就要赶到灵丘而继续出游,那就干脆慢一些去,甚至连肩负的劝说皇帝回京的使命都不顾!
小拧子则很支持,道:“沈大人所言极是,咱们未必需要急着赶路,让陛下多休息休息,龙体违和可是大事,当时咱们就不该去见江彬,让陛下多在蔚州休息,等到沈大人前来,一切疑难迎刃而解,何至于现在还要眼巴巴赶往灵丘?”
钱宁和胡琏专司负责执行命令,见此情形不好说什么,因为现在明摆着分成两个派系,张永主张快速出发,而沈溪跟小拧子现在都说慢点儿走,以两边话语权来说,自然是沈溪这边高。
沈溪微微颔首:“既然不着急走,那诸位先回去休息,本官也略作休整,明日一早出发,路上可以缓一些。该缓的缓,但劝说陛下回朝却刻不容缓!”
张永嘀咕:“既然刻不容缓那路上还缓行做什么?”
声音不大,但正好可以让沈溪听清楚,似乎是在抗议,但沈溪全当没听到,小拧子那边则有些不满意:“若张公公心急如焚,那就先一步走好了,咱家跟沈大人一起出发。到时候惊扰到陛下,令陛下再辛劳赶路,责任就不是张公公可以承担的了。”
此时小拧子说话明显带着一股火药味,不过太监之间的针锋相对本就如此,但有时候在利益面前却不得不选择合作,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便转开头,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到底小拧子跟张永间的矛盾只是一时嫌隙,不可能永远敌视下去。
沈溪一摆手:“那诸位先去休息,本官也先找家客栈住下。告辞了!”
“沈大人不住驿站?”张永好奇地问道。
沈溪摇头:“暂时住在客栈好些,本官出来可不是奉了皇命,不需将身份公之于众,几位要如何本官管不了,但也请诸位严守规矩,出门后低调行事,如此方是对陛下负责的最好方式。”
沈溪这边要住客栈,没让小拧子跟张永出来相送,胡琏则跟着告辞,觉得沈溪很可能有别的吩咐,但出了驿馆后仍旧不见沈溪有任何指示,有些心急地问道:“沈尚书,是否今夜便出发,星夜兼程往灵丘去?”
沈溪道:“都说过要一起走,那就没必要太赶,其实我没做隐瞒,若早一步去而被陛下得悉,那陛下很可能会在短暂休息后便继续出游,故意躲着我们不见面,现在只要确定陛下留在城池中,哪怕做事胡闹些,但只要能确保安全无恙,我们就算为陛下身体考虑,也不要去做太过勉强他的事情。”
胡琏叹道:“沈尚书所虑周到。”
沈溪笑着摇头:“陛下并非少不更事,做臣子的只要尽到本份便可……重器兄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