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说完，所有的士兵都开始自觉地清理身上的装备，能丢的都丢了，唯有通讯兵的装备很棘手，可是却不得不背上，因为这是联络的必要工具。

“你们上去，我来殿后。”史密斯拿着手榴弹说道。现在他是长官，只有硬撑下来了。大家都投以信任的眼光，在这种场合下，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生死存亡之间，更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行。

史密斯不算好人，但他不坏，至少还知道做为一个长官的责任。

“1、2、3，go！”史密斯说完后，猛地向外扔了一颗手榴弹，然后迅速朝外面放了几枪，没想到，这乱枪竟然打中了两个伊方的士兵。

正在外面徘徊不前的伊军，立即开始了猛烈地还击，随即，更多的伊军开始往房子冲来。

“一鼓作气，拿下这股敌人，以减少我方伤亡。”这是他们的长官发出的命令，由于没有通讯设备，这些都是用口传达的。

还好刚才史密斯他们没有主动攻击他们，刚才伊拉克军人在相互传达命令的时候，耽搁了不少时间。伊军的前线指挥官，如果果断地采用奇袭的战术的话，至少可以打死五十左右的美军士兵。

窗户边的墙壁，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凌乱的碎石片，从墙上飞溅开来。史密斯朝外面又放了几枪，这个时候，伊军已经冲进来了楼道。

这一下便冲进来了二十个人左右，如果此刻史密斯手里拥有重火力，这不是让人当靶子打吗？或许对美国人的刻骨仇恨，让他们忘记了这些事情吧。

这栋三层高的楼房，有着连接的楼梯。史密斯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着伊拉克军人的脚步声靠近。此刻，他身上仅的五个手榴弹，已经全部拉掉了扣环。

迅即，他站起身来，冒着被流弹射中的可能，一个个地将手雷顺着楼道扔了下去。然后，他也不管效果如何，立即朝着天台上跑去，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就像战争影片里的慢镜头一样。

真的，这或许是他人生的最后几个镜头了。扔下手榴弹，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着上一层楼飞奔，不停地飞过的子弹，与他“擦肩而过”，击中在身边的墙上。手榴弹在楼梯上滚落的声音、伊拉克士兵的惊呼声和咒骂声，交织在了一起，渲染出一幅血与火的画面。

手榴弹爆炸后，发出巨大的轰鸣。这震耳欲聋的声音，虽然让史密斯暂时什么也听不见了，不过他却似乎没什么感觉，依旧亡命似地向前飞奔。当他跑上天台后，一个踉跄拌倒在了地上。这时的他，才发觉自己的异常。

刚才嘈杂的一切声音，似乎在这一瞬间，都静止了下来。史密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甩了甩了甩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即更是冲着自己的后脑狠狠地砸了几拳，耳朵才又恢复了功能。

不过，恢复过来的感觉并不美妙，刚才没有声音的世界固然让人恐惧，但现在这阵阵枪声，还有那聒噪的叫骂声和哭喊声，也会让人感到心悸不已。

在战场上，只是正常人，都会有哭的机会。士兵的眼泪，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感到绝望。当你看到肠子从肚子里流了出来，不停哭着叫“妈妈”的士兵，你会觉得他很怯弱，没有男子气概吗？当你看着一个士兵，拿着自己断掉的手臂，麻木地行走着，眼泪从眶里掉落的时候，会有人认为他们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吗？

不过暂时让史密斯庆幸的是，此刻哭喊的都是伊拉克军人。

刚才冲进来的二十个人，此刻都在连环爆炸中逝去了。而在大楼外面，那些原来躺在街道上的、被子弹或炮火击中的，断手断脚的伊军士兵更是数不胜数，整个场面让人触目惊心。

这一幕，让被战争锻炼成铁石心肠的史密斯看了，也忍不住想要吐出来。打从内心来说，他和伊拉克人之间有仇吗？需要这样拼个你死我活。他的理智告诉他：不需要，绝对不需要！

但他是军人，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根本就不需要问为什么。就算只是个孩子，但只要穿上军装，只要上级命令他们，也得拿起枪来射击，不然这就是严重的渎职。史密斯此刻根本就无法考虑这些平常他经常会思考的问题。现在的他，完全是被一种动物的求生本能所驱动着。

在楼下，突如奇来的爆炸，让稍远处的伊拉克军人显得手足无措。待史密斯他们一下子冲出四个楼顶后，正想是否继续派人进入大楼的他们，才发现美军居然在他们头上逃窜。

现在伊拉克人也杀红了眼，根本就不理什么抓不抓俘虏的问题。他们最恨的就是现在没有通讯设备，一时间找不到狙击手来。如果有狙击手帮忙，绝对可以一个个、慢慢地点杀掉这些美国佬。

伊拉克军人盲目地朝着楼顶射击着，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是这里面居然还住有一些老百姓，妇女的惊呼声以及小儿的啼哭声，让史密斯暂时从本能的疯狂里，得到了一点灵台的清明。

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目前来看，骤不防的伊拉克人，暂时不会从后面追上来。

在从天台撤离的时候，他还吩咐杰森他们用银丝细线绑住一个手雷，放在天台的出口处，心急的伊拉克人，绝对不会发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高明的陷阱。

果然不出史密斯所料，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证明有人上当了。

史密斯应该称为搞陷阱的高手，可是这些陷阱的成果，却是以人命来计数，这是好是坏，谁又分得清楚明白呢？

跟在后面的伊拉克人，一下就被打懵了，短时间内，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追击战术，特别是这里的楼层里，还住有他们的老百姓。

转眼间，史密斯一行已经走到了这个楼群的尽头，然后迅即消失在了天台上。他们从过道进入楼层，然后顺着楼道向下跑。

这个时候，史密斯走在了最后面，前面的人，已经冲向了一间房间，想观察外面的情况。史密斯跟着冲进房间，便听到了几声枪响，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枪。但并没有出现枪弹横飞的场面。

当他来到枪声发出的地方时，只看见乔治正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间房子是民用住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伊拉克男子正躺在了血泊中，乔治手中的m16a2型突击步枪不停地颤抖着。这个伊拉克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杯子，洒落的牛奶撒得一地都是。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妇女抱着两个孩子不停地抽泣着，小孩的哭叫声刺着史密斯的心。

“走吧，快走……杰克，听到没有，我命令你，你难道想大家被你连累吗。”

史密斯不停地拍打着乔治的头，想让他从惊惶中清醒过来。杰克&#8226；乔治今年才十八岁。是一个新兵，伊战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打中任何一个敌人，哪怕从昨天到今天的激烈战斗中，保留弹药最多的也是他。没想到，他现在却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男子，难怪他会如此失魂落魄。

史密斯知道乔治现在心里的压力，还有那滔天的后悔，但是没办法，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能感情用事。虽然他们是职业军人，但却都有感情，特别是西方人，是很重视家庭的。

最后史密斯是拖着呆滞的乔治撤离了现场，史密斯真的忘不了妇女那杀人般的眼神，还有孩子凄厉的哭声。还有那死去的伊拉克男人，可以说他家里没有任何武器，他只想拿兑好的牛奶给孩子喝，但乔治太紧张了，紧张得把什么人都当成了敌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怪谁呢？

冲出了楼道，四处并没有伏兵，而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的伊拉克追兵，离他们显然还有一段距离。史密斯拖着乔治飞奔着，而杰森则帮着通讯兵，一行人的行军速度，绝对可以打破世界纪录。

终于，史密斯看到了飞驰的悍马车——不只一辆，而是整个悍马车队。

“永远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兄弟！”这是美军的精神，但是为什么这次史密斯却觉得心里异常地沉重呢？

而乔治看着疾驰前来的悍马车，居然也没有了获救的感动。他原本就是一个基督教徒，年纪也太小了，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史密斯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家伙的表现。

在他们后面跟来的大队伊拉克士兵，看着悍马车队的到来，慌忙地四散开来。可惜他们的速度，却远没有子弹快，密集的机枪声，终结了他们的生命。

上了车的史密斯，被长官亲热地拍打着头盔，说着赞扬的话。他只是紧绷着脸说道：“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突击连中尉约翰&#8226；史密斯，带领全连一百一十七位士兵，安全地撤退了下来。”

而此时，枪声仍然不绝于耳。